第20章 后来的我们【02】
白亦琛陪唐年年赶到家门口，旧街挤满了人，包围了掉叶子的老桐树。
桐树下，两个老人家仍在互飚高音。
“你个老不羞的，老实等着，我家年糕马上回来，当场揭穿你的皮，看见了没，110我已经打出来了，就差个拨通键。”
“我老不羞？你撒泡尿照照自己，抬头纹法令纹鱼尾纹哪个比我少，你看着比灭绝师太还显老。”
“你是不是装瞎啊，你哪只眼看见我脸上皱纹了，你这种装瞎算命坑蒙拐骗的我见多了。”
“别碰我眼，当心我讹上你，你可赔不起。”
“等我把你黏眼皮上的道具撕下来……”
“非礼，当众非礼我老人家，你们看见没看见没，给做个证啊……”
唐年年挤过人群，费了老劲才把姥姥拉开，“误会，误会。”
—
几人围坐客厅的小茶几，气氛不友善。
唐姥姥给年糕和她的小男友倒了两杯绿豆汤，自己也端了一缸子，一口气喝掉一半。
扶伯伯握着藤木拐杖，“绿豆汤泻火，我火最大，为什么没我的份。”
“你就是装瞎，你怎么知道是绿豆汤。”唐姥姥端着茶缸子，审犯人的语气。
“我眼看不见，鼻子又没瞎，闻不出味啊。”
唐姥姥翻白眼，“没你的份。”
“来者是客，你个为老不尊的。”
“你才倚老卖老。”
一个戳拐杖一个叉腰，眼看硝烟四起，白亦琛赶忙扶姥姥坐下，“姥姥，淡定，有话好好说。”
唐年年立马把自己的绿豆汤端给扶伯伯，“有有有，我的给你。”
原是唐姥姥回家，瞧见有个穿对襟衫、拄拐杖的老头，在她家门口徘徊，时不时往院子里瞧，又盯着阁楼的小窗户瞅。
唐姥姥把电动三轮车一扔，上去问干什么的。
扶伯伯掐着手指头，说算命的。
姥姥说她信科学，不信邪，让老头去忽悠下一家。
扶伯伯瞧着老人家腿脚利索，电动三轮开出坦克的气势，他嘀咕一声：“这个唐年年的姥姥……”
殊不知唐姥姥一把岁数，耳不聋眼不花，听到了。
当即认为，扶伯伯是来踩点的，已盯上她家纯洁弱小的外甥女。
这老头不是好人，非奸即盗，要么坑蒙拐骗。
扶伯伯有口说不清，说认识唐年年，并亮出两人的微信好友当证据。
瞎子玩微信，再配上这把年龄，这猥琐气质，唐姥姥越想越后怕，电话给唐年年拨过去。
恰好碰到唐年年手机坏了，这才打到张安娜那。
唐年年实在解释不清跟扶伯伯的关系，只得顺着扶伯伯先前的算命借口胡诌，说是老人家给她卜过卦，蛮准的，于是加了人家微信。
唐姥姥目露怀疑，“坑了我家小孩多钱啊。”
“免费。”唐年年补充。
白亦琛说他也找老人家批过八字，俩字，精准。
唐姥姥这才有点相信。
“老家伙，算命不要钱，不亏啊。”
“命长，想泄露天机，你管不着。”
唐姥姥放掉茶缸子：“老家伙，给我批批吧。”
“你不是不信邪，信科学么。”
“我看你是算不出来，只会骗骗小孩子，有种你算啊，准了，我就信。”
扶伯伯一阵掐指头，“算出来了。”
“你连我八字都没问就算出来了，好歹也得摸个骨看个手相吧，对了，你瞎，看不了手相。”
扶伯伯站起，“呵，你那把老骨头有什么可摸的。面相凶悍，灭绝老太。”
言罢，利利索索跨出门槛，往院外走。
唐姥姥指着老头背影骂：“这是个骗子，老流氓，你才绝户老头呢，以后别让我见着你，见一次骂一次。”
白亦琛留下安抚暴躁姥姥，唐年年赶紧去追顶头上司。
大门口，唐年年道了歉，说了不少好话，扶伯伯的气性仍没消，唐年年只好忍痛放血，“麻小，我请扶伯伯吃麻小。”
扶伯伯捋胡子，“一顿不行。”
“那就两顿。”
扶伯伯此次亲自找上唐年年，仍是跟麻小有关。
孙果曾答应老人家，若网站帮忙寻回遗物，请人吃三顿麻小。
遗物物归原主，孙果没声了。
扶伯伯气不过，知道遗主是唐年年同学，手机发消息提这事。
唐年年手机坏了，自然接不到任何消息，扶伯伯跟老牌友下完了棋，刚好路过唐年年家，想着上门问问这事，然后撞见了唐姥姥，误会就这么来了。
扶伯伯走出几米远，嘴里还念叨着，“别人欠我什么，我记得可清了，别想占我老人家一分便宜。”
唐年年擦汗，这么大岁数，这么大能耐，至于么。
唐年年返回小客厅，暴躁姥姥已成功被捋顺，不，安抚。
这会和颜悦色，一手拉着白亦琛，一手给人倒绿豆汤，称呼都改了，“外甥女婿啊，以后多来我家玩，你的诚意姥姥收到了，改天我亲自去登门拜访亲家，你先给父母带个信。”
……唐年年掐着人中进门，直接把白亦琛拽出门。
唐姥姥笑盈盈站在门口，“你送年糕手机就好，我的老年机就免了，我家装修不用太好，中等装修就行。”
唐年年听得毛骨悚然，大门外才尴尬道：“我姥姥她没吃药，说的话你不用在意。”
“老人家生龙活虎，怪可爱的。”白亦琛弹了下少女的脑门，“跟你姥姥学着点，走了。”
返回客厅，唐年年叉腰，“姥姥，你中邪了么，你以前不这么市侩的，你怎么能让白亦琛给咱们家装修呢，他是学生，哪来的钱。”
“这你就不了解了吧，他有钱，高一人家就鼓捣出个游戏软件，卖了一笔钱。还有，他给他妈当模特，不是白用他吧，就凭那张脸，出场费老贵了。”
唐年年满脸黑线，“你怎么比我还了解他，他再有钱，你也不能理所当然的让他给咱们花吧，再说，我们只是同学。”
“他都承认了，你还同学。瞧你，还没嫁过去，就护上财产了，姥姥我只是考验他一下，看他有多少真心，他真出钱帮咱家装修，姥姥我还不肯呢。”
唐年年说心里话，“姥姥，你这操作真是绝，其实你不是想支持我们，你是想拆了我们吧。”
“承认了吧，刚才还纯洁的同学关系呢。”唐姥姥端着绿豆壶进厨房，“你这叫什么病来，哦，被迫害妄想症，我一个老人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。”
唐年年：“……”
旧卡安装到新手机，唐年年想着要不要给白亦琛再解释几句。
虽然走之前，瞧着对方毫不在意，可说不定人家心里介意。
盯着微信小黄鸭头像正踟蹰，白亦琛曲腿倚在阁楼小门上，修长手指敲敲木门，“你这安全意识有点低，我蹬蹬上楼声都没听见？想什么呢。”
唐年年喜出望外，跑过去，“你怎么回来了。”
白亦琛将一大包醉蟹钳递过去，“给虫子的，知道你穷。”
说完，蹭蹭下楼。
唐年年追上去，拉了下对方手腕，“白亦琛，苹果我还你吧，我去买个便宜国产机子，配我气质。”
白亦琛伸手，“好啊，还我，我去送给季羡阳。”
话刚说完，耳根一红。
本是气话，怎么就口不择言说出来了。
“干嘛送给她。”唐年年握紧手机。
白亦琛不自在，声音都小了，“给你的好你不要，不如给你介意的人。”
“什么啊。我什么时候介意她了。”唐年年的脸，偷偷红了。
白亦琛转身，顺着木梯往下走，“上次凯撒西餐厅，我说了句羡阳，没带她的姓氏叫，你耸拉着脸好半天，不是介意是什么。”
这家伙什么时候看出来了。
唐年年越发心虚，脸红透了，不敢下楼送人家，“那个……使徒之间不许恋爱的。”
白亦琛顿步，并未回头，切了一句，“这话别说给我听，你自己多在心里念几遍吧。”
虽然收了人家手机，唐年年仍决定打零工挣钱，把手机钱还给人家。
张安娜转来季羡阳给的一笔钱，还差苹果的钱。
考虑到她目前是高中生，课业繁重，外头也没有太适合她快速挣钱的职业，唐年年把主意打到扶伯伯身上。
想问遗拾界有没有挣钱的门路，毕竟那里头时间充足。
第二天，她联系了孙果，将扶伯伯的不满，委婉转达。
放学后，三人约在“回味麻辣小龙虾”店。
魏岚热络招呼着，项明从后厨出来，给人端来自家酿的桂花酸梅汤和油炸小黄鱼。
唐年年问起囡囡和项奶奶近况，项明把手机里的最新照片翻给对方看，“胖了，爱笑了，小嘴巴巴不停，烦死个人，我妈身体也不错，眼睛也没恶化。”
孙果这才晓得，唐年年竟是遗拾网站的义工，看来她遗失的残画，也是对方帮忙寻回的。
她当即以酸梅汤代酒，敬唐年年，还有爱吃麻小的扶大神。
孙果不停给一老一小夹菜，问起如何寻到残画的。
扶伯伯剥着虾壳，“这个保密啊。”
孙果赔笑，“对不住扶大神，不是我小气不请您吃龙虾，而是我一时高兴，竟然忘了，以后您老人家要想吃龙虾，随时叫我，我随时请。”
扶伯伯抬手，招呼正忙着端菜的魏岚，“你们这办会员么，让这丫头先冲个百儿八千的。”
唐年年：“……”
怎么有种和她姥姥很配的赶脚。
孙果实诚，打开支付宝，魏岚笑道：“没有会员这一说，你们想来，随时来，有钱就给，想给多少给多少，没钱我们也绝对欢迎。”
扶伯伯灌下一杯啤酒，“看来大家都实在，果果丫头收起你的二维码，我老人家开个玩笑。”
唐年年用酸梅汤多灌了扶伯伯几瓶啤酒，主动打车送老人家回家。
没想到老人家看着牛逼哄哄，酒量却一般，到家就躺在沙发上，哎呦呦喊多了。
唐年年给人倒蜂蜜水，趁机问老人家，遗拾界有没有能打工挣钱的路子。
扶伯伯吹着胡子说：“有，回去问虫子。”
—
唐年年提灯，一人入了遗拾界，走过满是狰狞鬼手的拱桥。
瞅着桥下张牙舞爪的鬼手，唐年年本以为多来回几趟，会看习惯，可如今看一眼，仍旧心惊肉跳。
能让她稍稍安心时，是白亦琛在她身旁。
光光对白亦琛买的醉蟹钳十分满意，工作不忘吃。
一堆萤火虫顶着个小蝶往前飞，碟子上堆满蟹钳，光光往碟子中央一坐，帝虫气势十足。
唐年年也不催它，停在桥头，任由虫子吃了个饱。
光光打着饱嗝，心道，多善良温柔可爱的小主啊，它愿给年糕当一辈子打工虫。
变身大号虫子，驮起主子飞跃霞光万丈的万顷松林时，光光担忧地提醒道：“年糕，你真的想好去蝎子岛当铲屎官么，那里有点恐怖哦。”
想到先前光光对蝎子岛的描述，唐年年打个寒颤，又想到铲一斤屎十块钱的高薪，她拍拍胸脯，“不怕的，穷字面前，一切都不可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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