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关于灯【02】
唐年年睁开眼，是她的小阁楼。
粉色帷帐顶，悬着粉色贝壳风铃，温润的小贝壳被木窗外的小凉风吹出轻微响动。
大脑空白了一瞬，唐年年偏头，昨晚地摊上淘的鸟笼小夜灯，静静搁在床头柜上。
她蓦地一声嗤笑，瞧瞧昨晚做了个多么荒唐的梦吧。
先是小夜灯自己亮了，接着灯烛里飘出一只随意变换个头大小，且操着一口清脆稚童音的萤火虫。
哦，亮着屁股的萤火虫还有名。
光光！
呵呵！
她咣叽磕床头时，萤火虫还问她有没有事，要不要它现场运功发电，给她处理一下额头红包。
当时她哇哇乱叫，随手扯过床上抱枕，朝萤火虫一通乱挥。
记得萤火虫躲过抱枕攻击，一阵唉声叹气，略带鄙夷无奈的小眼神，瞧着她抱着抱枕缩在床角瑟瑟发抖。
萤火虫挥动半透明翅膀，洒下一串荧光粉，墙角写字台上的水壶突然飘起，自动倒了半杯水后，自动飞到唐年年面前。
萤火虫：“先喝杯水，压压惊。”
唐年年怀中的屁股抱枕，松了。
唐年年头一歪，晕过去。
思及此，唐年年哈哈笑起来，这个梦做得可真逼真，震惊心悸到极致的感觉仿佛亲身经历一般，十分清晰。
她一手撑着软床起身，一手不自觉摸上额头。
随着指腹触摸到额头一角的隆起，唐年年一阵头皮发麻，三两下跳下床，跑去墙角照镜子。
松垮的浴袍几乎要遮不住春光，一头鸡窝发下垂着松软的几缕刘海。
刘海后头，一个大包。
虽然已不是特别红，但依旧很醒目。
唐年年捂着额头包，又转头去看床头柜上毫无异常的小夜灯。
不是梦么？
不是梦么？
不是梦么？
脑门上的红包不是梦里撞出来的么。
闹钟声响，唐年年暂收狐疑心思，火速洗脸刷牙，简单收拾自己后，按着墙上的课程表，从写字台上找书。
语文，数学，英语，今天上午三大主课，可英语课本去了哪？
书桌上几摞课本、试卷、课外读物翻个遍，唯独寻不见英语教科书。
唐年年噘嘴，有些暴躁，八点早自习，她订七点半的闹钟，美曰其名节省时间，绝不虚度光阴，实则是懒床。
好在学校离家不远，不吃早餐的话，单车骑快点的话，还是能赶得上校门口保安关门的速度。
眼看时间越来越紧迫，唐年年干脆不找了，从冰箱里翻出一块吐司面包，夹着书包往外跑。
咣的一声震门响，震醒了窝小夜灯里打盹的光光。
萤火虫亮着屁股，从灯烛里飘出来，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煽动小翅膀找书。
英语书呢？
昨个趁着新主人晕过去，她借用人家英语课本研究了好几个小时。
鸟语，它们甲虫没天分，四个小时记住三个单词，一觉醒来又忘了。
昨晚她骑着英语书从卧室到客厅，再到厨房。
对了，英语书应该在厨房。
—
或许大家都没怎么睡醒，或许赶时间，唐年年放了共享单车到校门口，挤过保安正关阖的伸缩门，一路冲进班级所在的五楼教学楼，众人对她的关注度没昨天那么高了。
直到五层教学楼走廊里，遇见捧豆浆的白亦琛，和捧可乐的白山海。
唐年年匆匆瞥了白亦琛一眼，垂下脑袋往教室门口跑。
突然，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子，拦在她身前。
白山海吸一大口可乐，打个气嗝，吸管给他叼出雪茄的气势，“哟呦呦，唐年年别急着跑，让我瞧瞧你脑门上的包。”
白山海的一句话，引来周围几拨同学的关注，唐年年瞬间重温到被围观点评嘲笑的感觉。
“不会是昨个梦里向白亦琛表白被拒，今早起来想不开撞墙撞的吧。”
白山海一句玩笑，引来围观同学哈哈大笑。
唐年年双手紧紧攥着双肩包肩带，恨不得化身地鼠，现场打洞钻进去。
昨天的事，她已经很尴尬了，同学们的玩笑或嘲弄，或单纯的起哄，更让她无地自容。
哄笑声中，白亦琛一把扯回白山海的胳膊。
白山海手里的可乐杯滚到地上，洒了一大片水渍。
“都散了。”白亦琛低吼。
人群悻悻散去，唐年年脚底抹油般，从后门溜进教室。
白山海为夭折的可乐默哀一秒钟，不甘道：“白亦琛，你怎么还护上了，我这个月的可乐你必须包了。”
白亦琛抬脚，踢了下可乐杯，“你要再开唐年年的玩笑，当心我给你可乐里下毒，对了，随地乱扔垃圾不好，还不快点把可乐收拾了。”
白山海委委屈屈拾起地上残破的可乐杯，脑中惊响一道炸雷。
“不会吧，这两人背地真有一腿。”
否则，高冷的大白怎么护上了。
他家的白菜，要被唐家的猪拱了！！！
早自习，号称谁见谁愁的李莫愁班主任来监堂，趿拉着个旧拖鞋，背着手，瘪着嘴，晃着一把木尺往教室里来回穿梭，看看这个同学在写什么，盯一会那个学生做习题，气氛压力之下，学生们人人自危无暇他顾，唐年年松了一口气。
感谢李莫愁的殷勤突袭，否则，今早她额头上的红包又会上热门。
阿门阿弥陀佛无量天尊。
唐年年借后桌张安娜的作业，猛一顿抄，谁让昨天她没心情写作业呢。
抄到手腕发酸，笔掉了，弯腰拾笔时，余光瞥见后排的白亦琛也猫腰在桌底下拾笔。
想起刚才走廊上的解围，唐年年心底生起一丝感激，于是朝正起身的白亦琛望一眼。
白亦琛似乎察觉到某道炙热的目光，不禁回望过去。
四目相交，唐年年手中刚拾回的炭笔，又掉了。
她有些慌乱地拾起，有些慌乱地坐回课椅。
白亦琛转了转手中的圆珠笔，重新刷英语题，瞧她那怂样，跟简施施刚捡回来的小奶猫一样。
白亦琛唇角勾一抹笑。
那半分讽的笑，落在白山海眼里，意味就变了。
咔嚓一声，白山海折断手中2b铅笔。
不好，表哥要变节。
—
由于今早没找见英语课本，唐年年只好拜托张安娜去邻班借用一本。
英语老师小肚鸡肠，若被她发现忘带课本，她能寻个时间给你上一整个小时的思想政治课。
从红军扛枪上战场讲到荀子的《劝学》。
中心思想是态度，忘带书，是不端正的，是不可饶恕的，是要遗臭万年的……巴拉巴拉……受教学生犹如悟空听唐僧念咒。
英语课安全度过，唐年年卷着英语书拜托张安娜去还书时，白山海那张眉眼俊秀的脸，倏地靠过来。
“唐年年，我请你星巴克海底捞必胜客哈根达斯一条龙，你告诉我，你跟我家大白地下恋情是如何炼成的，你看中不中。”
白亦琛白山海是表亲，从小玩到大，形影不离，两人私下称呼大白小海，再加上这对表亲基因好，五官正，使得一众腐女乱站cp圈地自萌。
唐年年知道，表弟这是误会了。
可这误会从何而来，明眼人一眼瞧出是她单方面的相思，这对表亲同班，又住一起，不应该生出这种荒唐的误会。
唐年年一个劲摇头。
白山海竖两根手指头，“两顿星巴克海底捞必胜客哈根达斯，外带美容会馆高级护理vip卡，你若再不答应，就亏了啊。”
唐年年后退一步，继续摇头。
白山海抓住唐年年的手腕，“有话好说，说好了，没准咱们以后是一家人。”
对方用劲不小，唐年年一时挣不开，干脆拿另一只握英语课本的书，去打白山海的手背，好逼他放手。
白山海吃痛，的确放手了，但英语书里洒出几页写着密密麻麻小字的花面信纸。
有同学顺手捡起来，吹着口哨把信纸传下去。
唐年年拾起遗落脚边的一张。
钢笔小字，清隽利索，密密麻麻写着“白亦琛”三个字。
男生们起哄，传阅着花纸，一边呐喊着“白亦琛白亦琛白亦琛……”
后排正玩打地鼠的白亦琛：……？！
唐年年红着脸大吼，书是借来的。
白山海冷哼，问借谁的。
唐年年往张安娜身上瞄。
白山海大彻大悟，“啧啧啧，原来张安娜也暗恋我家大白啊。”
张安娜：“……不，小海你不要误会，我是腐女，坚定不移且海枯石烂，站你跟白亦琛这对cp的。”
“……”嘴里不把门的白山海，第一次，词穷了。
—
午饭点，大家都去食堂抢“椒大妈”的家的限量椒麻鸡腿，张安娜去隔壁一班还书。
英语书是她从一班的季羡阳那借的。
季羡阳可是一班班花，也是青苑一中校花，两人是邻居，关系近一些。
她当时没报出季羡阳的名号，也是出于保护人家的隐私。总归不会人家借你书一用，她转头把人卖了吧。
不过，她实在没瞧出来，季校花居然也暗恋白亦琛。
纸上名字密密麻麻，想来是闲时写的，借她书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忘了里头夹着小秘密。
唐年年趁大家去食堂的点，去贩售机咣了一桶康师傅红烧牛肉面，又去开水房接了水，找个僻静的花坛边，蹲着吸溜面条。
兜里手机一振，唐年年接到来自张安娜的问候，问她为什么没去食堂抢椒麻鸡腿。
唐年年吸溜着方便面，真诚地解释：“我正处在风头浪尖上，需降热搜，还是尽量去人少一点的地方吧，我方便面快吃饱了，你放心吧，鸡腿你自己吃吧，祝你越吃越瘦。”
挂了电话，唐年年调整个舒适的姿势继续吸溜面汤，突然瞧见塞着一只白色耳机的白亦琛站在不远处。
明明是简单的校服，穿在他身上难掩英气，淡红的唇，菱角分明，风华正茂的模样。
“唐年年，还是年唐唐来着。”白亦琛靠过来，漫不经心开口。
他冷淡的声音里夹杂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，“你有暗恋我的权利，但请你低调，弄得全校皆知，是不是有点过。”
对方语气里那一丢丢的嘲讽不屑，还是被唐年年敏锐捕捉到了。
或许，所有处于暗恋中的女生都一样，面对心上人的言行，总解析的格外敏~感及精准。
唐年年眼圈红了红，手里的塑料叉子被她攥弯了，她声如蚊呐，“对不起……”
白亦琛唇角耸了下，瞧这怂包样，躲人躲到犄角旮旯一人吃泡面，再瞧眼前这副顶着额头包的委屈样，越看越像没抢着奶喝的小奶猫。
她这副怂样，怎么敢当众梦呓他的名字，怎么敢在信纸上写下密密麻麻他的名字。
白亦琛突然莫名有些心软，缓缓抬手，轻轻拍了拍对方发顶上被阳光照得暖暖的绒发，“以后啊，克制一下，懂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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