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关于灯【01】
青苑一中。
郁树，蝉声，成片的草毯，投到地上的斑驳树影，大敞的玻璃窗传来朗朗读书声……初夏的空气，含有青春特有的风骚气。
季老师扶了把鼻梁上的黑框眼镜，脚下小高跟一欠，端着语文课本走下讲台，朝闷头趴在客桌上的那抹人影走去。
唐年年毫不知情，仍在做她的春秋大梦。
梦里，白亦琛连投三个篮，引得周围女生一片尖叫。
教练一声哨响，中场休息。
操场围观的女同学纷纷举着矿泉水饮料瓶冲上去，唐年年偏瘦小，被众花痴挤得嘴歪眼斜，缩到一边喘粗气。
正当她握着冰镇气泡水暗自神伤时，白亦琛挤过围拢他的一众女生，径直走到唐年年身边。
于是，唐年年听到对方朗润磁性的声音，“你的水，是为我准备的么？”
唐年年抬头，阳光落在少年的白t恤上，被汗水略略打湿的刘海背后，那双比星辰还耀眼的眼睛正盯着她。
她从少年的眸底读出一丝宠溺。
唐年年脸一红，嗯了一声，抬起小肉手，递上气泡水。
咕咚咕咚……伴着喉结性感的耸动，少年一饮而尽，温热的大掌揉了揉她的发顶，随后，白亦琛转身回赛场。
唐年年只觉太阳照得她有点醉，她握紧拳头，朝那道白身影呐喊：白亦琛加油，加油，加油……白亦琛……老公……加油&&—&…………
季老师蹙眉，弯指敲了敲堂桌。
唐年年眼睛都没睁，换个姿势继续睡，嘴里嘀嘀咕咕。
后桌张安娜，从客桌底下不动声色踢了前头的唐年年一脚。
作为闺蜜，她不能见死不救。
这一脚不踢还好，一踢把唐年年送上青苑一中头条。
唐年年嘴里那句，“白亦琛别闹”让整个课堂气氛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。
拍桌子的，吹口哨的，哈哈大笑的，窃窃私语的……众人目光随之望向右方位，倒数第二排的白亦琛。
季老师一声大吼，止住喧嚣。
唐年年仍窝在自个人的胳膊上做她的盆梦，嘴角还挂两抹猥琐的笑。
季老师手中的教科书啪得往唐年年耳边一拍。
骤然惊醒的唐年年，瞧见语文老师那张放大的怒脸，同学们揶揄的眉眼嘴角，以及黑板上那四个大大的粉笔字《阿房宫赋》。
糟糕！课上睡觉被逮。
有男同学吹了个口哨，调笑着，“唐年年你梦里喊白亦琛喊得真带劲，来，再冲白亦琛本尊喊一个听听。”
耳边轰隆一声……
唐年年觉得，天塌了。
—
自然，接下来的两堂课，老师讲什么，她一句没听进去。
几分钟不到，高二三班“唐年年梦呓”事件，全校皆知。
也不知是唐年年的心理阴影面积大，还是现场听到女生说梦话喊他名字的白亦琛的心理阴影面积大。
各班级微信群□□群论坛都在讨论这一热门话题。
唐年年，可谓，一睡成名。
接下里的两堂课，她有脸坐在教室，接受来自本班及外班人员的各种眼神及试探，她都有点佩服自己。
张安娜够义气，轰鸭子似得把围在门口向唐年年张望的外班人员轰走，又冲班里窃窃嘲笑的人群大喊：“笑什么笑，谁上课没睡过觉，做梦而已，真是的，同学之间团结友爱不懂么，你们再这样，唐年年要哭了。”
张安娜趾高气昂一通吼，顺手抚摸了下闺蜜一直闷着的头，“年糕，没事，别哭啊，说梦话而已，咱不哭啊。”
唐年年抬头，冲着她呵呵呵呵呵一串笑。
张安娜：“……”
唐年年：“太好笑了。我。呵呵呵呵呵呵……”
—
最后一堂自习课，唐年年顶不住心理压力，不打算上了。
卷了书包，以光年的速度溜出教室，和一中校门。
一中，没法呆了，要不转学吧。
她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的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，就跟末日被丧尸追似得那么跑。
路边长椅上坐了会，天暗了。
华灯初上到万家灯火，车水马龙到行人渐稀。
唐年年用了好长的时间才让大脑恢复正常运转。
她是暗恋白亦琛没错。
人家长了一张让女人心花怒放的脸啊，更别提气质。
用闺蜜的话来说，白亦琛往那一站，感觉他家有几百亿需要他继承。
对，就是那种贵族气质，无与伦比。
况且人家妥妥的富二代，学霸人设，再加上那副动静相宜的公狗腰大长腿，正常青春期的女生都搀他身子好么。
唐年年每次看言情小说，自动将男一号带入白亦琛的脸。
小h书也是。
嗯啊嗯啊的，很享受，很完美！
但她不敢告白，只敢私下yy，因为她实在太平凡。
让人心碎，也让人欣慰的是，白亦琛好像对任何女生都不感冒。
隔壁班校花曾打着校新闻社的幌子，采访这位男神，问他对未来女朋友的基本要求是什么。
白亦琛说：“长得像我妈那样的。”
于是，全校对白男神存有一丝幻想的女生，集体搜了白夫人的资料，唐年年也搜了。
搜完，女生们安心了。
男神是大家的，谁也抢不走。
白亦琛若按她妈那水平找。
注孤生。
网上资料显示，白亦琛他妈，简施施，简真品牌创始人。
简真家的定制旗袍一绝，精简雅，尤其经简施施过手，价高的离谱，但仍有许多爱美的小姐姐小婶婶订不着。
网上唯有一张简施施参加某服装品牌开幕式的一张生图，一身青花瓷旗袍，高挑出众，纤秾合度，天仙似的五官，将身旁的几个玻尿酸网红脸秒成渣。
唐年年见了未来婆婆，不，男神他妈的照片，深呼一口气。
怪不得能把男神生成这样。论dna的强大！
一中的校花们自然也被白夫人分分钟出圈的姿容折服，不见哪个自信到找不着北的，去找白亦琛表白。
当然，白亦琛在男女关系上表现得很优秀，从没瞧见他跟哪个女生走得近。
心如止水，不近女色，刻脑门上似得。
禁欲的让人蠢蠢欲动。
倘若，今个课堂上，唐年年梦呓出任何一个男生名字，都有可能让大家联想到两人可能有关系，私下搞一块去了，可偏偏是白亦琛。
昭然若揭，她单方面的相思。
或者，玷污。
想到这，唐年年捂眼，生无可恋。
此时，手机振动。
张安娜发来最新情报。
目前白亦琛情绪还算稳定，除了课堂上乍听她喊出他名字时，愣了下，迷茫了一会，之后恢复正常。
一只萤火虫从远处飞来，绕着唐年年转啊转。
唐年年揣好手机，屏蔽各种群里关于她的话题，可劲儿伤感，自然没注意到这只不寻常的萤火虫。
白亦琛会怎么想她？
她以后怎么面对人家？
有麻辣烫的香味钻入鼻孔，唐年年抬屁股，跑去附近的夜市摊狂吃麻辣烫。
一盆菜两碗肉一碟毛肚，涮完吃了，又去夜市一条街游逛。
烤生蚝，蒜蓉扇贝，油炸小黄鱼，烤冷面，红柳羊肉挨个吃一份，又买了一串糖葫芦啃。
将痛苦溺死在食物里。
她需要放纵和发泄，谁也阻止不了……
食物顶到嗓子眼，实在再吃不下一口，唐年年才准备回家。
拐角卖小夜灯的地摊大爷，叫住吃得晃晃悠悠的小姑娘，“买个灯吧，收摊了，便宜卖给你。”
唐年年停步，扫了地摊上各款式的小灯几眼。
品种全乎，中西式皆有，甚至还有一些q萌宠物款。
各种颜色的灯，亮在偏暗的地货摊上，温馨得很。
她床头的小夜灯坏了，前几天还琢磨买个新的。
这会心情不佳，她有气无力道：“大爷您帮我挑一个吧，便宜点的。”
五光十色的灯群中，挑起一只散着淡淡橘色的小灯，地摊大爷嗓音雄浑，“这个特价九块九，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。”
鸟笼似得的小夜灯，镶着个细长，淡金色的金属手提柄，古朴气息扑面而来。
还算顺眼，唐年年接过小夜灯。
微信支付九块九，提灯要走时，发现卖灯的大爷竟是个盲人。
于是，她又扫了九块九。
回到家，夜已深，姥姥去了乡下探望老姐妹，小院边角的花丛里有很轻的虫鸣声，远处觅食的野猫偶尔叫一声春，这深巷里的小院只剩她一人。
唐年年今个受了精神刺激，又一通疯跑，猛吃，这会真累了，身心俱疲。
进屋后，踩着木质楼梯上了阁楼卧室，仍了书包，放小夜灯到床头柜上，去草草洗了个澡。
裹着睡袍，坐在床沿擦头发时，余光闪过一片橘红。
转头一看，是床头柜的小夜灯，亮了。
拭擦头发的动作，顿住。
唐年年记得自己没有打开夜灯的开关。
不对，她根本没研究过这盏新买来的小夜灯，根本不知这盏灯的开关在哪，是按钮还是插头，需要用电池还是充电。
甚至，卖灯大爷连个包装盒都没给。
她松开吸水头巾，拾起小夜灯。
十二支竹简弯成一个椭圆罩，中心竖放一个水晶似得灯柱，里头飘着照明的火焰。
淡金色的手提柄首，烙着个精致的火焰标记，貌似商品logo。
360°无死角看了一圈，根本没发现开关。
可灯确亮了，水晶罩内的火焰一晃一晃，晃出一只萤火虫。
萤火虫围着唐年年转了三圈，由小号变成中号再到大号。
最终，大号萤火虫停在唐年年眼前。
唐年年地震的瞳孔中，萤火虫亮着屁股上绿瘆瘆的光，用轻快稚嫩的声调说：“先自我介绍一下，我叫光光。”
咣的一声，唐年年跌倒，脑门磕床头上，瞬间鼓了好大一个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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