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章 第14章
林乐多没把话题专注在自己身上，转而问郑家誉：“你在干嘛呢？”
郑家誉拿一片薯片扔进嘴里，咔擦咔擦：“看电视呢。这女二想跟男主套近乎，但男主想跟她保持距离，就假装睡觉让她无路可走，还挺有男德。”
“……”
虽然今晚在段屿阔家待的那二十来分钟，她绝对没有想要套近乎的意思，但林乐多还是有种被内涵到的感觉。
她把话题拉回原位：“你不是问我明天什么时候去学校练排球吗，怎么了？我大概早上八点出门，九点开始训练，中午结束。”
排球一周训练三次，主要是在周一到周五的晚饭时间，林乐多有一次打嗨了，晚饭就啃了两根蟹棒，晚自习时肚子饿得咕咕直叫，坐在她旁边的孟繁星都听到了，偷偷塞给了她一个面包。
林乐多跟守晚自习的老师打报告说要去上厕所，然后在通往顶楼的楼梯拐角大口把面包快速解决了，差点没被噎死。
电话里，郑家誉笑嘻嘻说：“我们班数学课代表明天上午去学校打篮球，好像是准备要参加一个运动品牌冠名的高中生篮球联赛，要训练，我去给看看呗。”
郑家誉跟她们班数学课代表有点暧昧，但谁也没戳破。她说：“要是问起来，我就说是陪你去学校的。”
“行。”林乐多说，“明早一起去吃小笼包吧，好久没吃小笼包了。”
“ok~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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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日早上，林乐多起早出门，陈书芬正好要去菜市场买菜，两人一道下楼。
陈书芬问：“昨晚在对面玩到几点回来的？”
林乐多意外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在对面？”
她昨晚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睡觉了。
陈书芬说：“你哥刚上大学忙得很，昨晚没聊几句就挂了。我把衣服收起来叠好，放到你房间的时候在窗户边看了眼，看到你买东西回来了，在楼下跟小阔打招呼呢。”
之后那么久没回家，不是去对面玩了还能是去哪儿了。
陈书芬笑说：“现在跟小阔也能聊得来了？”
林乐多手挂在书包肩带上，装聋作哑。
陈书芬乐见其成道：“这样好，就该这样，你们俩在一个学校读书，以后还能有个照应。”
“哦。”她口是心非。
默了默，林乐多没忍住问：“外婆，你很喜欢段屿阔吗？”
陈书芬理所当然：“不喜欢我认他当我干孙子？”
“……”
是倒是这个道理。
陈书芬说：“小阔不是我看着长大的，但他爸是从小就在我眼门前长大的，是个有孝心、有担当、有本事的好孩子，跟你舅舅、你妈妈小时候都是朋友。”
“有的人能一起晒太阳，有的人能一起淋大雨，三岁看到老，有那样的根就不会长出坏苗子。小阔脾气是冷硬了点，但本性不坏。”
正巧郑家誉打电话来问林乐多出门没，铃声盖过说话声，林乐多没听到陈书芬的后半句话。
老太太更像是自言自语，无声地一叹：“再说，你们俩都不是多幸运的孩子，多有个照应才能不孤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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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乐多跟郑家誉一起吃完小笼包，两人一道去学校。
篮球场就在排球场的旁边，两边场地的队伍前后脚上场训练，郑家誉在观众席上一心两用，眼珠好不忙活。
不过说到底，还是姐们儿更重要。
郑家誉买了瓶运动饮料进来，本来是想送给课代表、制造个小暧昧的，但一听林乐多口渴了，水还喝完了，立马就递给她喝。
训练快一个小时，林乐多满额大汗，此刻穿着件宽松的运动t恤，身材纤细挺直。
她没接：“不是说要送给课代表吗，我去买瓶就行。”
“别说傻话啊，学校的超市周末不开门，从体育场跑到校外来回至少要半个小时。”郑家誉一把拦住她，“让你喝就喝，课代表还有他兄弟，渴不死他。”
她直接把运动饮料打开，义气地塞进了林乐多手里。
谁想林乐多也太他妈能喝了，看那仰头的架势，像是一口气能干三瓶。
郑家誉赶紧喊住：“我水也快没了，给我留一口啊。”
中午，排球队比篮球队先训练完，十二点一到就结束了，大家说要聚餐，林乐多没去，她跟郑家誉已经约好了午饭。
两人坐在观众席上，看十多个少年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，那个恣意张扬的专注劲儿，特别吸引人。
最后是课代表他们队以对手在三分线外犯规，获得三次罚球机会，得了两分收尾。
课代表拿着篮球拍两下，朝她们的方向走过来，眼睛看着郑家誉，明知故问道：“今天周日，你怎么在这儿？”
郑家誉用上早已准备好的说辞，指指林乐多说：“我好朋友今天排球训练，我陪她过来。”
“这样。”课代表盯着她笑了下，郑家誉嗯一声装傻，接下来几秒，两人都没说话，却不尴尬，空气里有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不言自明。
“……”只有林乐多独自尴尬，她站在这儿实在太多余。
她低眼看着脚尖，耳边忽然听到课代表介绍开口介绍说：“这是我们队长。”
林乐多抬眼，课代表继续说：“六班的罗恒宇。”
郑家誉看了眼林乐多，又看眼罗恒宇，一个高高瘦瘦，眼睛看人时有点轻佻傲慢的男生。
三人以前是一个初中的，郑家誉当然知道林、罗之间曾有有过节，还闹得动静不小。
幸好，在气氛陷入僵滞前，先有人把罗恒宇叫走了：“大罗，吃烤肉，去不去。”
“去。”罗恒宇应了声，用胳膊肘夹着篮球，转身离开了。
林乐多从头到尾没跟他对视一眼。
三人一道往校门外走，郑家誉主动找话题，夸课代表说：“你刚刚投篮好准啊，最后那三次罚球进了两个，好厉害。”
才进两个，课代表知道自己水平。他以前初中托关系跟市篮球队队一起练过，那时候还能看看，现在到了一中，就是高手过招、神仙打架了。
他笑了下，挺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，没有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吹逼，坦然道：“我其实就一般水准，罗恒宇命中率比我高些，不过他这几天训练过度，胳膊酸痛，就让我上了。”
郑家誉顺着他话问：“那他投的话，三个都能进吗？”
林乐多在旁边扮演一个合格的透明人。
课代表说：“罗恒宇私下自己练的时候罚球命中率有百分之九十，不过在赛场上影响因素很多，不能确定，命中率要低一些。”
郑家誉若有所思：“听你这么说，他还挺厉害的？”
“嗯，他很喜欢打球，自己私下里练得很猛。”课代表说着，想起什么，笑了声，用一种时也命也的语气慨感慨，“不过虽然说勤能补拙，但很多比赛越往上走都是越拼天赋的。”
郑家誉对他的话锋一转不明所以，就听课代表继续说：“理尖班的段屿阔你应该听过？”
郑家誉点头，她竟从课代表的语气里听出了一点甘拜下风。少年人都有气性，没有谁喜欢轻易认输，除非这个人绝对强。
课代表说：“段屿阔投篮命中率非常高，尤其是有时候整场打完，刚经历过高强度对抗，人都累得要半死了，他这种时候的罚球命中率几乎都还能有百分百，非常牛逼。”他边说边摇头，“他在手感上绝对有天赋。”
“罗恒宇一直想拉他进队里备战联赛，不过他拒了。”课代表语气无不遗憾。
“段屿阔想专注学习？”郑家誉不确定问。
毕竟一中理尖班的学习压力估计不比泰山压顶低。
郑家誉这么想，林乐多也这么猜。倒是没想到，他篮球也打得很好。
“不是，”课代表哧地笑，语气里有种凡尔赛，“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球技很一般。”
“这还算一般？”郑家誉其实不懂篮球，但听课代表提起的语气，感觉应该算是挺厉害了。
果然，课代表说：“那是和他网球的水平比。”
怎么说呢，大概就是，要不是段屿阔成绩太好，完全能靠打青少年网球锦标赛，拿二级运动员证，走高水平运动员的路子考进高等学府。
说着说着，已经走到了地铁站口。知道另外两人要去吃午饭，课代表注视着郑家誉的脸，拖延了几秒后，才说：“中午多吃点。”
“嗯。”郑家誉抿唇笑了下，两人这时候又都不好意思起来了，她低眼看着地砖说，“你早点回去。”
“嗯。”课代表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郑家誉。
目送课代表进地铁口后，林乐多跟郑家誉准备去吃麻辣香锅。林乐多挽着郑家誉胳膊，沉下嗓子，揶揄地模仿：“中午多吃点。”
郑家誉刚娇羞完，这会儿毫不害臊地笑起来，撞她肩：“干嘛，羡慕我啊。”
正说完，哪想已经进地铁站的课代表又跑出来了，在她身后大声喊：“郑家誉，我还没跟你说再见。”
那颗十七岁的心炽盛又热烈，笑起来，大声说：“再见！”
更大声说：“明天见！”
音量撞击着心脏，郑家誉的脸登时比煮熟的螃蟹还要红十个猴屁股。
-
林乐多跟郑家誉吃完香锅，下午，两人坐地铁各自回家。
陈书芬不知道去哪儿了，家里没人，林乐多倒上杯水进房间，作业昨晚已经写完了一半，今天下午继续。
到傍晚五点，陈书芬从外面回来，一身精神气，一看就知道，又是去老年活动中心了。
马上要到晚饭时间，她进家门喝了口水就开始着手备菜。
林乐多写完作业，放松了下筋骨，拔下耳塞就听到菜刀剁在砧板上发出噔噔噔的响。
她还没走到厨房，陈书芬像是后背长了双眼睛，没回头地直接让她去超市买把小葱回来。
今晚做水蒸蛋，要铺上葱花和生抽，再浇热油爆香。
顺便也让她出去走走。
十分钟后，林乐多从超市拎出一把小葱，过完马路准备回家时，忽然被人从身后叫住。
“多多，买菜啊。”
回头看到人，林乐多笑了下：“程奶奶。”
在她身后的是程想容，刚下出租车。今天周日，她从二儿子家回来了。
-
四点出头，段屿阔就收到程想容的电话，说她今晚要回来，让他先把饭煮好。
到四点四十五，段屿阔站在房间窗户边，远远看到程想容跟一道穿酒红色运动t的细影一路走回来。酒红色衬肤，露出胳膊和脸上的那抹白皙在整个橘黄色落日里醒目又夺眼。
是林乐多，她跟程想容在说话。
快走到楼下时，林乐多接个电话后又出小区了，走之前，还最后跟程想容说了句什么。
二楼窗户边，段屿阔冷淡地肩侧倚墙，目光下看，不知道林乐多最后对程想容说的是什么，竟让程想容在她走后独自站在楼下，立了良久。
不过不难猜，能让程想容有这反应，估计是跟他有关。
脑子里跳出自己昨晚试探的举动和林乐多愤怒的反应。告状？段屿阔罕见的有点没底。
走到客厅里喝水，段屿阔耳边听见楼道里的脚步声渐近，一步一步，和秒针走动的嗒嗒声重叠，秒秒如年。
“咔哒”一声，门终于被打开。
进来，程想容先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玄关柜上，第一句问：“饭煮好了？”
“嗯。”段屿阔鼻腔震了下，走到沙发边坐下，一副不论是死是活、是好是坏都照单全收的样子，准备听训。
果然，程想容倒杯水喝后，用闲话家常的语气开始进入正题：“我今天坐地铁回来，在小区门口碰到多多了，她跟我一起回来的。然后走到楼下陈奶奶给她打电话，让她再去买瓶蒸鱼豉油再回去。”
“路上还碰到了子萱和小扬，”程想容把带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里，“小扬平时看着不太说话，但真跟人说起话来，也能有来有往，不让人冷场。”
“然后我就想起了你这个闷瓜！”程想容怒其不争，忍不住吐槽起来，“我就跟多多说，段屿阔这人挺讨厌的，跟谁相处都一副冷冰冰的样子，有时候说话做事还欠得很。”
“……”
段屿阔一阵无言。
“多多倒是客套地恭维了你几句。我就知道，你肯定跟她没好好相处！”程想容有理有据说，“不然哪能让人家一句真心话都说不出来！”
“……”
“但是到楼下的时候，多多突然跟我说谢谢。”
段屿阔往程想容的方向看一眼。
程想容说：“我还纳闷呢，多多说，是谢谢你周一在学校楼梯上帮她捡到了她的钥匙扣，说那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。”
“玄关柜那半把小葱还是她的谢礼。”
眨眼功夫，程想容嘴边喜怒更迭，又笑了起来。
今晚做个蛋花汤撒上去好了。
东西都收拾好，程想容走到沙发边坐下，捡了个橘子剥，语气也随之缓和下来：“让我想到你读小学那时候的好朋友。好像就是你二年级的时候捡到了他家的钥匙，还给他，然后你们俩就成朋友了，那个孩子还经常来找你玩。可惜，小学毕业以后就出国了。”
程想容脸上有笑有遗憾，心情却是宽慰的。
她了解自己孙子。段屿阔不是个情绪多么丰沛的人，很难有大开大合的感情起落，更多是体现在日常细节。
比方说，对他而言，选择把别人的东西捡起来物归原主，而不是漠视它、让它继续掉在地上等待归无定所的结局的那一刻，就是心软。
人只有感受到别人，才会心软。
人也只有能感受别人，才能生活于人群中，不会孤单。
“你要跟多多好好相处，知道不知道。”想着，程想容又叮嘱一句。她的终极目标是想要孙子跟谁都能相处好，但星辰大海太过遥远，要先从身边的人做起。
程想容吃一瓣酸橘子，再开口，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超市卖的四季葱没有菜市场的小香葱好吃上。
段屿阔转头看眼程想容，轻挑下眉，目光里有种浅淡的不可置信，今天的聆训就到此为止了？
没几分钟，程想容让他下楼去把垃圾丢了。
训话确定到此为止。
段屿阔拎着垃圾袋走到玄关处换鞋，一抬眼，就看到了柜面上躺着的那半把葱。
眼前浮现出一张漂亮又愤怒的脸。
给葱的人什么都没说，甚至是在程想容面前替他找补了句好话，以至于让程想容现在的心情看起来非常不错。
这跟他原本以为的截然相反。
……
半分钟后，程想容从厨房里出来，看眼门口：“你怎么还没下去？”
接着，又问一句：“盯着葱看干嘛？”
“……”
没回答，段屿阔收回视线，漠不关己地吐出句“走了”，然后便打开门下楼了。
-
单元楼下。
林乐多刚买了蒸鱼豉油回来，往上抬头一看，从楼道的窗户里看见道高长挺拔的身影。
——段屿阔也下楼了。
真是冤家路窄。
她可以为了让程想容开心，说点他的好话，但不代表当面也会给他好脸。
一楼楼道里，两人迎面碰上，林乐多面无表情地跟段屿阔擦身而过。
之前她还想能跟他和平共处两年就好了，现在再看，其实他们俩形同陌路更不错。
风声无言。
林乐多噔噔噔地上了楼。
片刻后，段屿阔往上看一眼，脚步声还在响，但那抹酒红色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楼梯拐角处，利落决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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