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阴谋
国公府为小公子月如竹准备了一套单独的院子。
谭飞刚跨入院门，房里就跑出一个人，一把抱住他：“少爷，我想死你了！”
原来小乙也被接到这来了。
谭飞嫌弃的把他推开：“鼻涕都蹭到我衣服上了。”说完笑着看了看小乙，又道：“过了年你就成年了，比我还大，怎么还这么喜欢哭鼻子？”
小乙不好意思的擦眼泪：“平时都是少爷照顾我啊，在我心里，少爷如同哥哥一般。
这回我听说少爷差点被妖人害死，一直担惊受怕的……”
胡之南跟着后面，对谭飞说：“没想到你还和小大人似的，会照顾孩子呢”，又一脸威严的看向足足矮她一个头的小乙说：“你这小孩，没看见我们才赶路回来吗？还不快领我们进房去休息休息。”
小乙看看胡之南，心里念道，好凶的女子，竟然还是个狐女，不过好漂亮啊。他弄不清胡之南的身份，不过看到谭飞没有反对，就领着他俩走进房内。
小乙指着房间说：“院里左右两边是供仆人住的耳房。少爷喜静，现在都空着。这正屋外间是会客厅和书房，里间有一内一外两个卧房。
少爷，你还记不记着，咱俩在司马家的住处就是这种格局。我睡在外间，你睡在里间。有时夜里我睡不着，你还会给我讲各种稀奇古怪的故事。以后我们还这样睡吧，今晚我想听将军义子变为国公公子的故事。……”
胡之南打断小乙的话：“你这孩子怎么磨叨个没完？你去院里的耳房睡，公子这里有我照顾。我才是公子的贴身丫鬟”，说着，把背上的大包袱扔给小乙：“把我的东西放到房里，再帮我和公子叫一桌酒席来。你要在厨房看着他们做好，我怕那些厨子做的不用心。”
“哎呀，吃了几天干粮，饿死了。”胡之南伸了个懒腰，揉了揉肚子，妩媚的姿态让小乙看直了眼。她看小乙抱着包袱没动弹，又瞪着眼凶道：“还不快去。”
谭飞第一次见胡之南这个样子，知道胡之南故意支开小乙，恐怕是有悄悄话和自己说。他也有点好奇胡之南想说些什么，就放任胡之南故做刁蛮的欺负小乙了。
小乙看着胡之南趾高气扬的样子，没觉得她像少爷的丫鬟，反倒像是家里的少奶奶。但谭飞不开口反对，他就只好挤眉弄眼的抱着大包袱去放到卧房，又磨磨蹭蹭的走出来，发觉少爷还是没啥表示，只好委委屈屈的出去了。
谭飞看到小乙走出院门，笑着问胡之南：“你有事和我说？看你这会精神不错，身体好点了？”
胡之南俏脸一寒，她以为谭飞还在问尾巴的事。亏她刚刚还以为这人是好人，这仆童才走，他就起了龌龊心思。
谭飞见到胡之南脸色变化，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，连忙解释道：“我听说妖族变为常人之后要生一场大病，我见你这几天脸色不对，以为你病了，所以才这么问你。”
胡之南这才转阴为晴。经过这个误会，两人关系倒是亲近几分。
胡之南先不忙说自己的事，向谭飞解释道：“妖族长期在魏国，的确会逐渐失去妖力、褪去妖化，不过那需要很长时间。我身上有圣器，就是你们口中的妖器，不但不会变为常人，连妖力也不会有什么损失。我的尾巴是我用圣器施法，让它自己脱落的，身体没受到损伤。只是这尾巴只有回到草原才能长回来了。”
胡之南没说的是，她学会这个法术，就是怕有一天落到魏人手里。李家那些贩奴的商队还好，为了多赚钱，不会怎么虐待妖族。有些小商队，不敢与李家争抢贩奴的独门生意，因为狐人身上最美丽最吸引魏人的就是那条美丽的大尾巴，就动起贩卖尾巴的歪脑筋。狐人的尾巴如果自然脱落，会干枯暗淡，所以小商队买到狐人之后，就直接割去尾巴，用尾巴做皮货来赚钱，也获利不菲。至于断尾的狐人，或扔在野外，或卖到妓家，很快就会悲惨死去。
胡之南问：“你知道我为何要跟着你，当你的女仆么？”
谭飞回道：“是不是我义父要求你的？他让你看管着我，别让我逃走？”司马勇虽然利用了谭飞，但谭飞仍感恩他的救命之恩，尊称他为义父。
胡之南说：“你义父让我在你身边保护你。妖器也是他留给我，让我好有实力保护你。他告诉我，是你向大将军求情，我才免遭一死。他说的对吗？”
“嗯，不过救你只是我顺手而为，你不用为了感激我，明明是草原公主，却要委屈自己扮做我的丫鬟，跟在我身边。而且你有妖器护身，难道不想逃回草原吗？”
胡之南说：“草原上的公主头衔不值钱，我也不算什么公主，我只是青草部头人的女儿。在灵狐部里，像青草部这样的小部落足有上百。我也想跑回青草部，可我的族人都在镇国公手里。只有我按吩咐做，我的族人才能活命。”又疑问的说：“你和你义父是怎么回事，你说是看管，他说来保护？而且你究竟是什么身份，一会是司马将军的义子小游击，一会又是镇国公的私生子小公子？”
谭飞没想瞒着狐女，他把月永成的安排还有自己的经历和猜测向胡之南说了一遍。除了他是穿越而来这个最深的秘密没有说，其他的都一五一十的说了。
胡之南叹了口气，道：“我的哥哥有危险了。那天我竟然在河边发现了族人做的记号，后来才发现是我的哥哥。他本来应该是被镇国公关押着。”
“你的哥哥？”谭飞想了想，试探着问：“难道是那天屠杀村子的？”
胡之南点点头，谭飞问：“你想让我救他？我救你是你没害过人。你哥哥手上沾了无辜百姓的血，我绝对不会救他的，而且我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。”
胡之南生气的说：“难道我们就不无辜？也许几百年前妖族侵略过你们，可当年的大离国早已离开草原，现在已经在万里之外了。我们这些妖人自小生活在草原，从没来过你们魏国。我哥哥虽然是个狼人，手里也没沾过魏国百姓的鲜血。还不是你们把我们从草原抓来，逼我们做这做那的么？你们的镇国公，每年秋天都要来草原扫荡，夺走牛羊马匹不算，还要把我们当做货物一起卖出去。”
谭飞回答：“这是因为魏国强大。若是魏国弱小，现在恐怕就是我做你的贴身男仆了。”
“我可不要你这比我还矮还弱的小子当男仆！”胡之南赌气的说。
两人突然沉默了一下。
过了一会，谭飞觉得有些不对，问道：“你哥哥是那个狼人？你怎么可能和狼人是兄妹？”
“没听过通婚吗？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。”胡之南说道：“我没想求你去救他，只是想弄明白一件事。
如果他是从俘虏营地逃出来的，那他既不逃得远远的，又不想办法去救更多的族人，反而聚集一群妖人跑到这里屠村报复，总像是有人指使的。
我看你的身份成疑，想知道你到底在帮镇国公做什么。从你所说来看，绝对是有人指使我哥哥这样干的。”
两人对视一眼，异口同声说：“镇国公？”
胡之南说：“镇国公不追究月纶，又让你冒充私生子来继承国公爵位，他像是在示弱。这肯定不是因为妖人。镇国公在魏国如日中天，能让他示弱的……？”
“国主！”“魏国国主！”两人又是同时说道。
“那他让我哥哥骚扰城镇是想做什么？听说魏国国主就驻扎在丘安城附近。莫非是他想借口追杀妖人，派大军回丘安城吗？他要杀国主？！”
两人越猜测越心惊，可现在被困在这个院子里，什么也做不了，只能等待远方的消息来确认了。
……
丘山大营里，月永成也正和司马勇讨论着计划。
司马勇道：“胡不归已经开始行动了，邢威他们在返城途中还遇到了他们屠城。”
“哦？没影响咱们的计划吧？”月永成问。
“没有，胡不归看他们人多，就主动退走了。我已经让人通知胡不归，让他们百人一队，轮番出击，务必要在丘安城附近造成恐慌。等丘安城附近人心惶惶，向大将军求援的时候，马将军就会带两千精兵去救援了。”
“告诉马孝先，时间一久，妖人自退，赶到丘安城附近后，只许他帮着守卫村镇，不许擅自出击。只要他守好村镇，就是大功一件。”
原来月永成派大军清理草原，玄武关外方圆千里之内，大大小小的部落都被一扫而空，妖人俘虏就抓了十余万，全被关进俘虏营里。司马勇从中精选了三千妖族，以押送俘虏的名义把这些妖族带进玄武关，让他们潜伏在丘安城附近，更把收集到的百十件妖器全都交给他们使用。
月永成道：“月同天以为我要借口搜捕妖人，派大军突袭龙骧军寨。我却偏偏把大军摆到明处，告诉他我是清清白白的。
其实我只想安安稳稳的做这个镇国公，然后把爵位顺利的传承下去。我不想反，我也不敢反，可月同天逼得我不得不反。
这些年他躲在京城，让玄甲卫对国公府进行各种阴谋诡计。松儿的死，月纶的飞快堕落，背后都有玄甲卫的影子。我一味地委曲求全，哪怕儿子死了也不想追究，有用吗？
幸好我终于等来了最好的机会，他这次竟然亲自来参加丘山围猎。我猜他是想重复十年前的计策。十年前，他手下的玄甲卫泄密给妖人，害死了松儿。这一次，他更是亲自前来想设计害我。可惜我早已猜透他的阴谋，提前把草原打扫干净了。”
“国主恐怕更没想到，这些妖人不但没成为他的助力，反而被大将军你变成了捅向他的尖刀。”司马勇说。
“我放过月纶，是想通过他安排在月纶身边的人告诉他，我只是想保住国公之位；推出自己的私生子，是想告诉他我后继有人，没有野心；这次把大军摆到明处，是想告诉他，也是告诉天下人，我对魏王没有取代之心。
我一直在向他示弱。等到他放下所有警惕，安心返京的时候，再让胡不归他们欢送他一程。”
月永成思考了一下：“说一下现在的兵力部署。”
司马勇汇报道：“神威军左右两军两万余人完成草原清扫计划后，正分别沿东西两线向草原深处进军。按计划，两军将在深入草原二千里后回师。丘山围猎结束之前，两军肯定不能返回玄武关。”
“十余万妖人俘虏已安置在冰河谷附近，由臣的亲兵营连同神威军前军共一万士兵，一起看管。”
“董张两位都尉带兵五千，正护送参加丘山围猎的队伍前往草原狩猎。”
月永成问：“玄武关那里还有多少士兵？”
司马勇想了下，回答到：“已抽调了一千士兵跟随左军行动，现在还有一千守军。”
月永成说：“还是多，既然方圆千里都没有妖人了，玄武关还留着那么多精兵干什么。大营这里也多。从大营抽调一千人，再从玄武关抽调五百人，交给后将军马孝先统领。”
司马勇说：“大将军，那你身边只有大营的二千士兵了，万一国主……”
“他不敢”，月永成厉声道：“月同天没有这个魄力。
他最爱虚名，既恨不得让镇国公这一脉永远消失，又不想承担违反祖制，逼死忠臣的后果。我现在把身边的兵都派走，他反而更不会来大营这边了。他以为我又是送妖人奴仆做礼物，又是请他来大营，是想刺杀他呢。
其实月同天真的来了，我反而不好下手。不过他心机太多，喜好诡计，这种堂堂正正的阳谋，就是别人送到他的脸上，他也不会去用。”
司马勇问：“大将军，咱们做了这么多事，也不知能影响到国主那边几分？”
月永成道：“这些计划能起几分作用不好说，不过想要以臣弑君，就要有一分力用一分力，处处做到极致。”
司马勇说：“大将军又何须如此谋算。依着我，咱们直接率大军攻打龙骧军寨，以神威军之精锐，龙骧军必定一战而溃。到时谁做国主还不是大将军说了算。”
月永成道：“唉，你还是不懂我啊。月同天被祖制所累，不敢直接下手害我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。
他毕竟是统治魏国几百年的国主一脉，又有祖制在此，我安分的当这个镇国公倒也罢了，我若是起兵反他，怕是除了我这几万精兵，整个魏国没多少人能支持我。”说到动情处，不由得叹气道：“就是这几万精兵，我也不知是否都和我一心。”
司马勇立刻道：“臣可以保证，臣和臣手下这一千精兵，永远站在大将军这边。”
月永成道：“所以月同天只能死在妖人手里。他现在一定得意洋洋，觉得猜透了我的全部打算。让胡不归他们小心些，别暴露太多兵力，等到月同天班师回京的时候，让这三千人给他惊喜。
月同天就算把龙骧军5000骑兵全带上，也不可能是胡不归他们的对手。告诉胡不归，要一击必中。我允许他们屠村灭镇的发泄过了，要是没有杀死月同天，就让那十万俘虏给他们陪葬吧。”
月永成叹道：“这次是最好的机会，希望一切顺利吧。再等下去，我怕国公府坚持不到下个十年了。”
……
龙骧军寨所在，离丘安城很近，原是一处为防御妖人所设的营寨。因丘安城百来年没有战事，早就废弃了。后来国主把自己的亲卫扩军，改名龙骧军，让其驻扎此地。明眼人都知道，这是为了监控镇国公。
魏王正在龙骧军寨之中。
魏王对内侍说道：“影子几个月前不是回复已经到灵蛇部了吗？丘山围猎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，怎么还是没有动静？”
“国主放心，影卫大人办事可靠，不会让您失望的。既然没有消息传来，应该就是计划顺利进行。距离太远，影卫大人也没法频繁派人传递消息。”
“事到如今，也只好相信他了。”
“玄甲暗卫首领传来消息，镇国公派他领三千五百兵去守卫村镇，防范妖人屠城。还让他只能防守，不能进攻，只许呆在城镇之中。”内侍禀告。
“又是月永成的昏招。区区百十名妖人，也值得出动几千大军。他不过是想告诉我，他没有兵马在身边，让我放心去大营。哼哼，他以为我猜不到他是想暗杀于我。到了他的地盘，也许暗中射来的一只毒箭就会让我倒下。”
内侍连忙跪下：“老奴一定挡在大王身前，以身护驾。”
“哈哈哈，你这狗才，倒拍得一手马屁。起来吧，让他们对送来的那些妖人奴仆继续严刑拷打，看看到底藏着多少刺客。
我就在这龙骧军寨之中，有这五千骑兵保护，我倒要看看月永成怎么害我？等影子领着援军前来，就是他的死期。”
“这次我不但要让月永成死，还要让镇国公府消失。我要让国人都知道，镇国公只是个欺世盗名之辈，早没有祖先的英勇，竟然被妖人打败。到时候让马孝先找借口回月永成身边，我要确定他身亡。
等到月永成死了，我再站出来接手他的神威军，把来犯的妖人全部歼灭。谁还敢认为我是个只能管文的国主！哈哈哈”魏王大笑着说。
“现在只等影卫借来的东风了。等丘山围猎结束，月永成躲进他的乌龟壳里，就不好下手了。本来十年前，我就接近成功了，可他却只死了个儿子。本来以为他绝了后，他又借来个远方侄子。我派人去那孩子身边，就是不想让他好好继承，让国公府后继无人。他现在又弄出个私生子，你说，哪有那么巧，这私生子是真的么？”
“真假不重要，大王为何不让月纶继位，然后把国公府掌握在手掌之中？”
“你这蠢材，现在看着好摆弄，等坐上那个位置，就不一定了。是人都会有野心的。朕只是普通皇子时和月永成关系还不错。但坐上这个位置，自然要考虑更多，不能让私人感情做主，要以国事为重。
镇国公在魏国的威望太大了，他又兵强马壮的，我没法明着对付他。再这样下去，魏国就只剩镇国公这一个声音了。
恐怕过不了十年，我这国主一脉，就要被镇国公一脉灭掉了。”
“我不想再等到下一次丘山围猎了。
丘山围猎还有十天左右结束，希望影子不会让我失望。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待了。”
内侍跪地大呼：“大王一定会心想事成，得偿所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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