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镇国公
海阔凭鱼跃，天高任鸟飞！
谭飞费尽心机，终于从大营逃脱出来，心情雀跃，不能自已。他恨不得连翻两个筋斗来庆祝一下。
自从三十岁确认病症以后，谭飞就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。就算是穿越到这个异世界，变成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，他也一直以成年人的理智面对这一切，很少放纵自己。直到这一刻，他才终于放松心情，甚至带上了一丝少年人的心态。
“什么狗屁国公，什么狗屁公子，老子不干了，你们自己玩去吧。”
等兴奋的劲头慢慢过去，谭飞想起一个事实，他还没完全逃离危险。
虽然谭飞觉得，以他的设计，李二牛肯定不会想到他已经跑了。等到李二牛他们在大营里久寻他不着，发现他已离开大营，早就到第二天了。可万一李二牛他们追上来了呢。
谭飞跑到来时的大路旁，寻路逃跑。
大路不容易隐藏身形，追兵还能骑马；今晚月色暗淡，谭飞又不敢往山林里乱闯，随意找了条向南的小路，急匆匆的逃跑。
谭飞逃了半宿，走到腿软。他白天吃的那些东西早就消化光了，饥渴难耐，想稍微歇息一下，突然听到身后似有动静。他回头一看，一大片火把出现在山路那头。
谭飞大惊失色，如同被劈头浇了一瓢冷水。李二牛竟然如此机警，这么快就带人追过来了？谭飞顾不得想太多，往山路旁一人多高的密草里一钻，想躲藏一下。
很快那群人就急匆匆的赶过去，谭飞刚刚舒了一口气，他们竟又转了回来。
有人大声喊道：“他应该就在这附近，估计用什么东西蒙骗了大黑的嗅觉。大家仔细搜查，一寸也不能放过。”
谭飞听到狗叫，心里暗暗叫苦，他如何能骗过这嗅觉灵敏的畜生。他也顾不上草里有什么毒蛇毒虫之类的，慢慢向草丛深处爬去，心中期盼别被发现。
谭飞猛然摸到了一个又软又滑又凉的事物，耳朵似乎还出现幻觉，听见啊的一声女声。谭飞看不清有什么东西，第一反应是有蛇，第二反应是女鬼！
谭飞吓得一跃而起，想转身就跑。可他的小腿被人一拉，没有站稳，一下倒向身后，靠在了一个软绵绵的身子上。
一只小手绕过他的脖子，捂住他的嘴。一个女声说道：“别动！别出声！”
声音清脆中带着一点凶狠，竟意外的好听，如同空谷黄莺一般悦耳。谭飞这才知道刚才啊的一声不是幻觉。
感到身后之人的热气，谭飞知道刚才自己摸到的是个女子，还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子，可为什么刚才没看见她的身形呢？
两人保持固定姿势，默默不动躲避着追兵，眼前突然一片光亮。
追兵已经把两人包围起来。
一个声音怪笑着说：“之南公主，你是跑不掉的，乖乖和我回去吧。
国主最是怜香惜玉，以公主这般好容貌，也许能当个妃子呢。”
这人一边说一边走到前面，看见谭飞，大惊失色道：“原来你还劫持了小游击，快放开他。”谭飞这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刘千金。
原来昨天谭飞他们走后，刘千金到底怕狐女出了问题，没法交代。等到半夜，还不见狐女有别的动静，就上前查看。这才发现囚车里只有一件裙装，被白色的尾巴盖着，装成人在睡觉的样子。裙装下面的囚车底部破了个大洞，旁边的国主帐篷也有个口子。
“这狐女竟然能用妖法。她身上肯定有妖器。”
大营里设有阵法，妖人没法直接施法。狐女又身体柔弱，只会一点精神幻术。刘千金就没太上心。可现在狐女却借助妖器逃走了。
刘千金恼羞成怒，又不敢大声嚷嚷。被人发现狐女逃走，他就得被军法处置。
刘千金让自己那火兵丁围住囚车，不让任何人靠近，又央求了几个相好的火长，牵上一只营内守夜的大狗，带人一路追赶过来。他只求在天亮之前把狐女抓回去，别被上司察觉。
谭飞这才知道身后的女子竟然就是那个白尾狐女。
白尾狐女胡之南知道逃不脱，恨恨的松开谭飞，把他推到一边，站起身说：“他是小游击？
原来这小子是司马老头的崽子。早知道我就一下勒死他。
不用绑我，我跟你们回去。”
刘千金恍然大悟：“小游击昨天去瞧过你，你不知道？原来那时你就用尾巴做障眼法逃走了。”
谭飞发觉狐女的白色尾巴消失了。
胡之南掌握着族里的圣器，也就是刘千金口中的妖器。她被抓时圣器没被夺走。
圣器在手，胡之南先施展妖法破开囚车，脱下裙装遮住破洞，再施法让尾巴脱落，还能轻微摇动，然后用尾巴盖住裙装，弄成自己在睡觉的样子。之后就借机逃到旁边的大帐篷里，躲开守卫兵丁的视线。等到夜色降临，她偷了兵丁的衣服穿在身上，一路施展迷幻之术，竟真的被她溜出了大营。
胡之南知道，看守兵丁发现自己逃走后，一定会认为她逃向草原。她就反其道而行之，找了条向南的山路。可她万万没想到，刘千金带了营里的大狗。
胡之南正沿着山路逃呢，听到身后有脚步声，以为是追兵来了，赶紧钻到路边草里躲藏。等她发现自以为的追兵只是一个少年时，那少年竟也钻到草里来了，然后她就发觉追兵真的来了。
胡之南发现少年向自己这边慢慢爬来，偏偏追兵堵在路旁，她不敢乱动，只好使劲侧身躲避，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少年把手摸到了她的小腿肚上。
胡之南只好止住少年，之后就双双被发现了。
刘千金走到胡之南面前伸出手：“妖器呢？不想我动手翻找，就自己交出来吧。”
胡之南从衣领里摘下一个狼牙项链，恋恋不舍的递给刘千金。
刘千金他们把谭飞和胡之南拥在队伍中间，往大营赶回去。
这时天色已明，谭飞仔细观察狐女。
这狐女看着得有十六七岁，巴掌大的一张小脸，容貌娇艳。她比谭飞稍高，大概有一米六多，身上穿着一身兵丁的衣服，不甚合身，裤子挽起一截，露出一段白皙的小腿。
刚刚谭飞无意间摸到的就是那里。
胡之南看到谭飞看她，一双大眼睛愤恨的瞪着谭飞，恶狠狠的眼神恨不能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。她清楚即使没有谭飞，在营犬面前她也藏不了太久。为了逃走，她的妖力已经用的七七八八，根本没法遮掩住自己了。
可胡之南对谭飞还是满心不爽。这个少年看起来在军中地位不低，绝对是她的灭族仇人。虽然不知道谭飞在逃什么，她也懒得拆穿。可这个可恶的小子刚才毛手毛脚不说，现在竟然还敢偷偷看她。只是在队伍中，人为刀俎她为鱼肉，估计她稍有动作，周围人就会一拥而上，把她捆起来。
为了避免受辱，胡之南只好暗自忍耐，用凶恶的眼神瞪回去。
谭飞看到狐女不好惹的样子，不动声色的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。
……
大营里因为谭飞正乱做一团。
李如意问：“大将军怎么提前回来了？”
司马勇说：“接到邢威的传信，说有人要杀司马竹，还火烧了红叶寺，大将军和我就连夜赶回来了。”
镇国公问邢威：“都找过了吗？”
邢威答道：“连大营带民夫营全找遍了，还是不见小公子。我带人再去亲自找一遍。”
镇国公挥挥手：“不用找了，那小子肯定是跑了。”
邢威说：“从司马游击的义子变成大将军的公子，荣华富贵唾手可得，小公子为什么要跑？李员外，是不是你把妖人讲的太恐怖，把他吓跑了？”
“我就说了说魏国建国是为了防范妖人的事。对了，我还讲了讲大唐，他很感兴趣，但也不应该连夜跑去大唐寻访仙人啊。他是不是被在红叶寺纵火的妖人抓走了？”
“行了，你俩别乱猜了。他不是我的儿子。应该是他发现事情不对，自己莫名成了国公公子，就找机会逃走了。”镇国公说。
“不是大将军的血脉？可他明明那么像……”李如意说。
镇国公打断李如意的话：“他就是司马游击从路边随手捡回来的！
一个不相干的人。”
“你们也知道，国主对我很是猜忌。我若是一直无后，他肯定以为我另有阴谋。
我本想立月纶为继承人，可这孩子实在不像话。邢威你怀疑的妖人估计也是他。”
“是月纶公子放火烧的寺？他怎么可能会妖法?”邢威有点不敢相信。
“他不会，有人会啊。他手下有好几个江湖上的人，会个把小法术也不稀奇。”镇国公回答。
邢威不认为红叶寺的大火是小法术，更不认为混江湖的人能会法术。不过镇国公的话很是肯定，他以为镇国公知道些什么，就没再提醒。
镇国公接着说：“我为了解除国主的猜疑，这才找出这么个人，装作我的私生子。”
李如意还是觉得有些不对，要释疑心的话，直接把真正的小公子叫出来不就行了，干嘛要弄个假的出来吸引视线，难道……？
李如意不敢再猜想下去，借口让邢威协助处置民夫营事物，拉着邢威起身告退。
等到帐中只有两人，司马勇才问道：“大将军为何不把实情告知李如意？”
镇国公道：“李如意做事干练，对我也忠心，我是很放心他的。
不过他一心盼着魏国安宁，不愿我和国主起纷争。要是知道了真正的计划，肯定会规劝于我。虽然他不会告密，可总在我耳边规劝也是烦人。现在事情已经做到一半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。等事成之后再告诉他吧。”
因为谭飞跑了，很多细节都要调整。两人正在讨论，邢威回来报告，把人抓回来了。
……
谭飞只在司马勇认自己为义子时，远远见过镇国公一回。这是他第一次和镇国公面对面。事到如今，他放开胆子，抬头仔细观瞧。
面前的人应该不到五十，身材高大，体型壮硕。他肤色古铜，脸上微有细纹，双目炯炯有神，一捧美髯垂在胸前。任谁见了，都得赞一声仪表堂堂，有大将威仪。这就是魏国神威大将军、镇国公月永成。
月永成先不看谭飞，指着胡之南问道：“这是怎么回事？”
邢威回答：“这是前几天抓回的狐女，准备献给魏王的。刘千金看管不力，让她逃出大营。刘千金带人去追，发现……”邢威发觉不知如何称呼谭飞，指着谭飞含糊道：“发现他和狐女在一起，就一并带回来了。”
月永成冷冷道：“原来我这大营四处漏风，是个人都能来去自如。不但让这小子逃了，连囚车里的女俘都关不住。”
邢威连忙解释：“这狐女是青草部的公主。因为要把她献给国主，没有仔细搜身，所以才没查出她身上的妖器。她是用了妖器才逃出大营的。”
月永成严厉的说：“大营之中有阵法，有巡查，有守卫，有明哨暗哨，就这么让人跑出去了？明明是失职！
你去传我的军令，昨晚守夜之人，每人挨五军棍，以儆效尤。
刘千金看管不严，致使妖女逃脱，既然他亲手捉回，又带回这小子，就算他将功折罪，罚一月俸禄，打二十军棍好了。”
二十军棍得让刘千金在床上趴好几天。但邢威知道大将军一向严厉，这次已经算是手下留情，不敢再求情，出帐传令去了。
胡之南知道这就是草原人口中的魔鬼——镇国公，被他的威仪所慑，不敢叫喊，乖乖跪坐在一旁。
月永成也不理她，看着谭飞道：“好小子，有勇有谋的，竟然能看破我的计划。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？”
谭飞回道：“在红叶寺差点被烧死时我就猜到了。”反问道：“你为什么要选我？”
月永成避而不答，只说：“既然你猜到了，我倒省得向你解释了。
只要你好好扮演自己的角色，我就不追究你的逃走之罪了。
等事情结束了，我还有奖励给你。你同意么？”
谭飞知道敬酒不吃就要被迫吃罚酒了，为了少受苦只能答应，说道：“同意是同意，可我有个条件……”
谭飞知道月永成不会让更多的人知道此事。说这些话时狐女一直在旁边，不管她听没听懂，之后恐怕都不会再送给魏王，而是被直接处死。
谭飞不愿看到香消玉殒，他英雄救美般指着胡之南说道：“我要她！”
月永成没把这个部族公主当回事。只要他愿意，随时都能派兵去草原上再抓回几个。
他笑着点了点谭飞，说道：“小小年纪就这般好色。
可以。”
胡之南不明所以。对她来说，不管是镇国公还是谭飞，都是她的敌人。她鼓起勇气起身道：“我不愿意！”
“拉出去。”月永成叫兵丁把狐女带出帐外，又对谭飞说：“只要你能好好配合我，我自然会把她送回你身边。”
谭飞又说：“我还有一个条件，我不想睡小帐篷，我要睡那个最大的。”
谭飞这是想试试，镇国公到底能忍他到什么程度。
月永成还没说话，司马勇就大声斥责：“胡言乱语！你这小子好生狂妄，那帐篷岂是你能觊觎的？那是专为国主准备的。”
月永成道：“无妨。少年人嘛，就喜欢好的。女人要睡最美的，帐篷也想睡最大的。
不过那帐篷不能让你去住，否则就是对国主不敬。
你不是想睡大帐篷吗？我这个军议帐篷给你，你可满意了？”
谭飞道：“还有最后一件……”
“得寸进尺！好大的胆子！”司马勇上前，一脚把谭飞踹坐在地上。
“司马游击！”月永成叫停司马勇，说道：“这胆子么，是有些大。不过胆气壮些，也好配合我的计划。”又对谭飞说：“只能有那两个条件。我既然已经答应了，你就得乖乖听话。”
月永成看了司马勇一眼，又道：“等你帮我做完这件事，我答应你，还让你做司马游击的义子。这可是很多人求不来的地位，你好自为之吧。”
“你就在这里歇着，哪也不准去。等我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，再叫人来唤你。”月永成说完，转身离去。
谭飞起身追问道：“最后一件事，你究竟为何选择我？！”
月永成脚步顿了一下，没有回头，直接出门去了。
看到月永成和司马勇出了帐门，谭飞这才松了一口气，他暂时安全了。
……
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，谭飞想着。他一夜没睡，困的不行，不愿再多想以后的事。他只想爬到床上，痛痛快快的睡一觉。
邢威走进帐来。
“大将军让我给你送几样东西。”
谭飞发现是几颗满是血污的人头，是李二牛他们几个的。
“他们护卫不力，让你被妖人掠走，按军法被斩首。大将军说让你看看触犯军法的下场。”
邢威没有多说话，把头颅放在帐中就离开了。
谭飞知道月永成是在警告他，叫他好好听话，好好配合，不要再有什么小心思。
谭飞想到昨夜李二牛他们还和自己吃肉聊天，今天却只有头颅在此，心中满是悔恨。他只想着自己逃跑，却忘了会连累到别人。可李二牛他们只是底层士兵，如何知道这背后的许多事。他们可能违了军规，可罪不致死啊。
谭飞看着李二牛面目狰狞的脑袋，他好恨自己只会半部练气诀，没有法术把月永成连同这大营砸个稀巴烂。
这时帐门一掀，司马勇把一个人扔进来，看了谭飞一眼，转身走了。
原来是那狐女。她换回了裙装，谭飞眼尖，看到她的项链也戴回脖子之上。
谭飞问：“是你的妖器？”
胡之南颤声回答：“司马将军把这项链还给我，让我看了砍头，告诉我再在大营里使用妖器，就是那个下场。他让我来好好伺候你。”
可能是看到了李二牛他们被杀，她不再满身是刺，楚楚可怜的望向谭飞。
两人四目相对，半晌无语。
……
奔逃一夜，狐女也累的眼皮打架。
谭飞给她扔了被褥，让她睡到地上。
谭飞躺到床上，想着李二牛说过的话，久久不能入眠。
帐中一片昏暗，狐女躺在地上无声无息。
谭飞向她那边望去，看到她用被子紧紧裹住身体，缩成一团，只有头顶露在被子外，一对尖耳朵微微摆动，不知睡了没有。
谭飞想着心事，不知不觉睡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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